尼亚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诺瓦搀扶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这里离司法宫可有段距离呢。”尼亚这么抱怨道，但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徒劳的举动，整个王宫内殿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人会听到他在说话。
除了某个像幽灵一样潜藏在诺瓦身上的爱丽丝，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凯撒作为一国之主又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她小心的隐藏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他发现。
虽说理论上是不可能被他发现的，但是谁知道呢？理论和现实往往不知道在那里就会出现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她必须小心。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爱丽丝倒是可以肯定眼前的尼亚是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的，她一边听着尼亚的抱怨，一边查看诺瓦的状态，身体状况还算良好，但刚才的事件里透支了精神力，现在的意识处于昏迷状态。
“诺瓦，感觉你长大之后就变重了好多，以前我明明比你高的。”
尼亚拖着诺瓦向外走着，对于参加过剑士训练的他而言，体能其实不算他的弱项。可以说以他的体质扛着诺瓦一路狂奔并不是问题，现在他这样哀声怨道的样子只不过是故作姿态而已。
“唉~”尼亚长叹一声，说道：“真希望回到你小的时候，那会儿可没有这么多事。
现在三天两头就是一件重量级的事件，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拖着诺瓦的尼亚絮絮叨叨的说着，他不知道的是，有个安静的听众正坐在那里，听他所说的一切。
爱丽丝看着唠叨个不停的尼亚，又看了看已经失去意识的诺瓦。长叹了一口气，轻声骂道：“臭小子，哪儿这么幸运？连我都要嫉妒了呀。”
司法宫之内，一间非常简洁的房间里，尼亚正在与一名老者交谈。老人发须皆白，平时似乎也不经常打理，就这样任由它乱糟糟的一片，身上穿着素色的长袍，看上去十分简朴。
这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两只深陷的眼睛，但并不浑浊，深邃明亮。
岁月一定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留下了风霜与磨难，但是从外表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一种优雅的成熟将所有的东西包裹起来，在这个老者的身上，你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慈祥与和蔼。
“这么说他已经没有大碍了是吗？”尼亚问道。
“是的，经过我的查看，这位使魔阁下十分健康，没有什么问题。”老者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他轻声地安抚尼亚。、
而尼亚此刻正纠结于是否要将秘密书库中发生的事告诉三长老，司法宫的三位长老都是知识渊博的大魔法师。
大长老平时喜好清静，且脾气容易急躁，所以一般不住在司法宫里。二长老和三长老都是性格温和之人，且乐于分享，因此经常看到他们在司法宫之中为那些宫外的年轻魔法师们讲解魔法学。
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蒂特兰的上层人士中有超过一半都是在他们手下上过课的人，因此他们二人在蒂特兰乃至整个大陆的声望都很高，甚至可以与大长老比肩。
包括尼亚自己和他的两位姐姐以及凯撒与莉娅，追朔起来他们都曾经在三长老的这里学习过魔法，因此三长老绝对属于可以信任的对象。凯撒有时候也常常与他商量一些涉及国家机密的事情，可见王室一家对其都非常信任。
只是眼下诺瓦既然已无大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尼亚本想见此事隐去不提。可是诺瓦身上的种种谜团又实在令他担心，于是尼亚决定旁敲侧击的询问一下关于诺瓦的事情。
“那个，三长老，我有件事想问您，不知道您是什么看法？”
“怎么了？尼亚殿下，支支吾吾可不像你的性格啊，有什么事的话但说无妨便是。”老者笑着说道。
“就是...您刚才为他检查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异样吗？您可能不清楚，诺瓦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很普通，但其实...”
“我知道的，殿下。”老人摆了摆手，打断了尼亚的话，他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和炎精灵的一战十分精彩，殿下。”他看了看尼亚有些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殿下是不是以为老朽成天呆着司法宫里，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不，怎么会？”尼亚有些困窘的笑着，心想也对，诺瓦与艾瑞克的那场决斗连整个王城都惊动了，三长老没理由不知道。
老者善意的忽略掉了尼亚那有些困窘的表情，他继续说道：“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只能说他的外在几乎和普通人类差不多，几乎。”
“什么意思？什么叫几乎差不多？”
“就是只差一点，老夫也要被这假象骗了。”老人的神态平和，语气轻松地说道。
“假象？”尼亚问道。
“是的，假象，这位使魔阁下的人类外表和特征只是一层壳而已，用来掩盖真正的东西的壳而已。”
“用来掩盖什么？”尼亚追问道，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隐隐地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秘密前面，只需掀开一层黑色的薄纱，便能一窥究竟。
“很遗憾，这里属于我无法探索的区域。”老人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体内的魔法回路相当复杂，但内在又有着某种规律，我无法勘破，也无法解读。但这只是一部分，更多的魔法回路都隐藏在一片无法穿过的迷雾之后。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绝非普通人所能掌握的，而且另外一件事也同样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便是这位少年惊人的，高达百分之百的转化率。
这两件事加起来，问题就变得难解了，这样复杂的魔法回路，这样高的魔力转化率。却偏偏没有魔力核心。就好像国王没有王冠，骑士没有佩剑一样，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三长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慢悠悠地说道。
“您的话我都有所了解，我自己也非常困惑于此，您觉得可能的原因是什么呢？”尼亚将三长老的话记在心中，与当时夏洛特探察诺瓦的结果差不多，问题在于为什么会这样。
“我以为，这位使魔阁下可能是个半成品。”老人这样说道。
“何以见得？”尼亚的追问简洁又快速，他自己都惊奇为什么自己的思维速度可以这么快。
“各种各样优秀的资质被安排到他的身上，在现实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是人为的了。
改造的也罢，从零开始制造的也罢，这位使魔阁下是被制造出来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没有加入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成了现在的样子。”
三长老用感叹地说道，话语间显然有着不言而喻的惋惜。
“嗯，的确，父亲也推导出了同样的结论，只是手段实在有些无法认同。”尼亚想起凯撒将长枪刺入诺瓦心脏的画面时，仍然不由得心中一紧。
“不过，三长老大人，此事还是希望您可以不要声张，尤其是关于诺瓦转化率的部分。”
老人明白尼亚的担心，他笑着说道：“我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这点分寸还是知道的，不用担心，殿下。”
得到保证的尼亚松了一口气，他看了看仍然处于昏睡之中的诺瓦，嘴角牵起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既然他已经没有什么大碍，那么我可以将他带回去了吗？”
“当然可以，殿下。”
老人用平静的眼神看着尼亚，他知道关于这位使魔的情报可能是艾达王室最高的机密了，所以并没有过多询问。
向三长老告别之后，尼亚带着诺瓦离开了司法宫，向着那间小小的木屋走去。在刚才的对话中一直没敢吭声的爱丽丝这才探出头来。心有余悸的说道：
“老头挺厉害的嘛，差点我就暴露了。”
其实刚才三长老在给诺瓦检查的时候，就留意到本该处于昏睡中的诺瓦，意识却起伏不定，这让他也有些疑惑不解，最后只得是认为诺瓦应该是处于激烈的梦境中。
“还好他以为这家伙是在做梦，不然我就麻烦了。”说完爱丽丝翻查了一下诺瓦的潜意识，果然没有任何回音。
“看来在梦里这家伙也是一样睡的死死的。嘛，算了之后再去联系他好了。”没有得到回音的爱丽丝突然显得有些无聊了，她现在精神劲正足，根本一点也睡不着。
她看了看一边的尼亚，一丝坏笑浮现在她的脸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逗他玩玩好了。
正拖着诺瓦走着的尼亚，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一轻，原本一直压着自己的重负顿时消散不见。
他回头一看，只见此刻的诺瓦已经醒了过来，尼亚还没有和他打招呼，却莫名的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
眼前的诺瓦脸上有着温暖的微笑，不像平时那样礼貌而疏远。在尼亚的记忆里诺瓦唯一会向他流露出真实情感的时候往往是自己又做了什么事将他惹怒了，他瞪自己的时候。
今天却意外的给了自己一个好脸色，实在是...
太反常了。
尼亚本能地警觉起来，但没什么用，平日里一直板着个脸的诺瓦此刻正笑吟吟的接近他，将手一把搭在尼亚的肩膀上。
“殿下，谢谢您一直以来都这么照顾我，今天要不是你救我，我可能就要死掉了。”
尼亚摆了摆手，说道：“都是应该的，没什么？毕竟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不用谢我什么的。而且我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调皮捣蛋，你也多包涵才是。”
尼亚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总感觉眼前的诺瓦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冷冰冰的诺瓦。
在幕后操纵着诺瓦的爱丽丝此刻正在努力憋笑，通过主人的权限果然可以调用诺瓦的身体。
现在的爱丽丝看诺瓦所看到的一切，听他所听到一切，可以感受到阳光照在脸上，微风拂过脸颊。看起来她现在十分享受操纵诺瓦的感觉，但是现在她想要玩些别的。
诺瓦凝视着尼亚，带着温暖的微笑，缓缓说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想我需要报答些什么才是。”说完突然把脸凑近非常近的距离，看着眼前有些惊慌的尼亚。
“嗯，等一下诺瓦，我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尼亚看着诺瓦不断凑近的脸说道。
关于铁护手，诺瓦调用起它来已经非常顺手了，几乎只要心念一动，便能自动武装，速度很快。
现在这只装载了铁护手的右臂，正以极高的速度向诺瓦的脸上打去。“诺瓦”留意这个异状之时已经为时已晚，他根本来不及躲避。只听“呯”的一声，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诺瓦的脸上。
挨了这一拳的诺瓦与尼亚拉开了距离，因为感官共享的原因。痛感也传达到爱丽丝的身上，顿时来自爱丽丝的哀嚎在诺瓦的脑海之中不断回响。
诺瓦不去理爱丽丝那无休止的哀嚎，他看了看四周，问道：“殿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把我带过来的吗？”
“嗯...是的。”
回过神来的尼亚说道。在他看来诺瓦的举动已经不能用反常来形容了，先是各种胡言乱语，然后又自己揍了自己一拳，他不由得担心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的缘故。
“你还好吧，诺瓦。我觉得你有点奇怪。”
诺瓦看着尼亚有些担心的表情，强行挤出了一个微笑，说道：“别担心，我没事的。”
这才是尼亚记忆中的那个诺瓦，听到诺瓦的话之后，尼亚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那就好。”
“剩下的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用送我了。”诺瓦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那...我们明天见。”尼亚有些迟疑地朝着诺瓦的背影挥了挥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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